“你们是不知道我老公家当初有多穷。那时候，我爸妈都不同意我嫁给他。因为他爸吃喝嫖赌抽，没有一个不沾的。家里全靠着他妈妈一个人支撑。”思芹又在打工的地方开始说道起自己家的往事来。

熟悉的人觉得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但是还是有新来的没听过的人愿意打听:“那你怎么还愿意嫁给他呀？”

“咳，我婆婆那张嘴会说呗。她说别看我们家条件这样，但是彩礼和婚房我都会准备。毕竟房子也不是你一个人住是不？那时候可把我给感动坏了，以为是找了个好人家。”思芹似乎是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扭动着水桶般的腰身向前伸了伸又粗又短的脖子。

“思芹，你又在这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看看自己做的东西，两只一样的裤脚给合在一块儿去了！”车间主任将一筐裤子倒在了她的面前训斥道。

“我讲我的，做错事情返工就是了。你至于这么说我吗？”思芹不服气地顶嘴道。

“返工，你这个月都返几次了？我们工厂是生产东西的地方。不是你的学徒班。和你同一时期进来的姑娘都会做成衣了，你还只会最基础的合裆。你能不能花点心思在工作呀！”

“你管我做成衣还是合裤裆，我合裆也没拿你做成衣的工资。一天到晚拉着个脸，怪不得你嫁不出去呢。”

“你……”车间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思芹虽然胖，嘴皮子却利索得紧:“你什么你，老娘不干了！不受你这老姑娘的气！”

“你不干也得把这返工返了再走，不然就不给你结工资。”

“这点工资，我还真看不上。你留着自己花吧。这工我也不返了！”说着，思芹将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扔在了机台上，走人了。

“嘿，这思芹怎么这么厉害啊？咱们这些宝妈就指着这时间自由的工作证明自己呢。”新来的人向别的同事打听道。

“人家来这干活就是消磨时间来的。她老公现在可本事了，听说是在城里承包工程的。虽然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但是钱可一点没少拿呢。而且思芹妈帮她带孩子，她呀和阔太太没什么区别，哪里会受这个气呦。”老同事艳羡地说。

“你又和领导吵架了？”思芹妈一见女儿提着包气呼呼地回来就已经猜出了一二分。

“一个月工资才那么一点点，受累不说还受气。我又不是没钱，干嘛要受这委屈呀。”思芹往沙发上一躺，开始刷手机。

“那你去接小宝放学去。”思芹妈吩咐道。

“接什么接，都十二三岁了，他自己会回来的。”

“你也知道孩子十二三了？这十几年，每天都是我帮你带孩子，让你出去找个班上，不是嫌苦就是嫌累。你让孩子怎么看你呀！”

“爱怎么看，怎么看呗。我现在的生活也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要不是当初看中德明是个潜力股，在他一穷二白的时候嫁给他，哪来的如今舒服生活呀？”思芹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

“眼前的富贵生活是你自己挣来的吗？那是人家德明努力。你说说，你们俩多久没见面了。他要是有个外心，你以为你还能继续过这种混吃等死日子！”思芹妈气得戳了闺女脑门一下。

“不可能，谁能看得上他呀？”思芹信心十足。

“那是过去。现在他出来进去都有车，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呢？你再看看你，除了一身懒肉还有什么？”

“妈，你又来了，我又不是不上班。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已嘛。”思芹翻了一下身险些滚落沙发下。

“你还要找多久？等到小三上门逼宫你才会能找到好工作？”

“呸呸呸。德明老实着呢，你净乌鸦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月的家用，德明好像还没打给我。”思芹扒拉了下手机，发现没有转账记录，也没有银行卡汇款信息。

“黄德明，你这个月家用还没给我！是不是想饿死你老婆孩子呀？”思芹懒得连电话都不想打，按着微信的说话按钮扯着嗓门喊道。

过了许久，黄德明才打过来两千块钱:“这个月效益不好，只有这么多。”

“有钱了立刻补齐给我。”思芹点了下收款，又吩咐道。

“你也不关心关心他，效益差了他钱够不够花？”思芹妈在一旁都替女婿不平。

“有啥关系呀，都老夫老妻了。他业务上的事儿我也不懂。”思芹欠了欠身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磕瓜子。

“你呀，你就作吧！”老太太气得一拍大腿回厨房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过年了。这期间德明和思芹之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每当思芹妈催她和德明联系，她就会找各种借口推脱。要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吧，也不全是，只是曾经年少时建立起来的为数不多的情意早就在长期的两地分居生活中消磨殆尽了。

“这次你跟德明回婆家，好好表现表现。要想日子过得下去，至少也得把丈夫的心拉回来。”思芹妈仍旧是不厌其烦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思芹低头玩手机，嘴上敷衍地答应着。

过不多久，黄德明就开着车来接思芹母子了。两个人坐在车上却找不出一个话题。只有孩子在努力地讲述自己学校和同学之间的事情，才让车内的三个人不至于冷场。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黄德明老家。黄爸黄妈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儿子孙子别提多高兴，在厨房里忙活了许久，端出了好几个大菜。

思芹看了一眼菜，撇嘴道:“妈，德明一年也没少给你们拿钱，怎么连个红烧肘子都没有呀？”

“你要吃就自己去市场买！”黄德明将筷子一掷，筷子接触到了碗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一桌子人都安静了下来。

“黄德明，你什么意思？我一年才回来一次。你们家就这么对我的？”思芹一拍桌子吼道。

“你还知道你是客人，哪家的客人给主家提要求，提条件的？”黄德明反问道。

“你现在是觉得自己发达了，看不起糟糠之妻了是吧！要是没有我不嫌弃你穷嫁给你，你恐怕到现在还打光棍吧！”思芹又将自己当初不嫌少年穷的事迹拿出来表功。

“你妈当初还说会准备彩礼和房子的。结果呢？连影都没有看到。”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那就离婚！”黄德明的额头青筋直跳。

“离就离！”思芹也是输人不输阵。

“你怕是脑子被驴踢了吧！离了婚，你指着什么吃喝？”思芹妈气得又狠戳了闺女脑门一记。

“他都这么说了。我没理由不接话。话赶话就说出来了。那现在怎么办呀？他连生活费都不肯出了。”思芹低着头呜呜啜泣。

“两地分居，感情不好，婆媳矛盾，你还经济不独立。婚姻里的雷区你全都踩遍了。你说怎么办？大姨以前劝你那些话，你都听到哪去了？”被拉来一起听思芹诉苦的李海艺说。

“表妹，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真是心乱如麻，一点主意都没有了。”思芹拉着海艺的手委屈巴巴地说。

“你们关系闹这么僵，现在去求他，他也未必答应。只要你不同意离婚，就还有转还的时间。先去找份工作，再慢慢提升自己，结束两地分居。”李海艺话刚说完，思芹就小跑着去收拾东西去了。

“你去干嘛？”海艺问。

“我收拾东西去找德明！”罗思芹头都没抬。

“人家还在气头上，你一点改变没有。去见人家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份工作，就算最后没得挽回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李海艺叹了一口气说。

“还有，不要把你当初不嫌人家穷的事再拿出来说事儿了。那是你的选择，不是人家的过错。”李海艺说完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罗家。

“唉，你呀！”思芹妈叹了一口气，也走了。只留下罗思芹怔怔地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